闲来收拾衣柜,那件带绒的戏服勾起了我有关她的记忆。又好似听见了戏音,多了些温暖。
而今只记得,幼时回乡,一小棚顶,几件戏服。在她家门口,她取下了一件戏服搭在我冰冷的手上并告诉我,它叫春余,比别的戏服都要暖和。
说错,春余这戏服的确驱散了寒意。
收到赠礼我自是雀跃的,可邻居见了,都论异。他们说她是个怪人,年轻时肤白貌美,追求者数不胜数,可她只顾唱戏,把戏服当宝贝。时至今日。年近四十也没嫁出去,同外出务工的亲威都也断了联系。整天都倒拾那已有皱纹的白脸,穿着戏服竟发呆。人又寡言,所以没人亲近她。对她的评价,大多不好。所剩不多的能被人称赞的,大概只有执着了。
去年春余时,我同家里人回去办事,碰见一片春意。太阳刚探出头,远处青山连绵,向巨兽时起伏的脊背,她冲着远山的方向吊嗓,脑后束的长辫子用红绳扎着,随着音调顿挫,得意地摆动。但多少是僵硬了点。我本想跑去细看,母亲大抵猜中我的心思,唇齿敏捷:“有什么好看的,唱这么多年,都老了。”
可我还是去了。牡丹开败了,她更老了。睫毛弯弯,秋水盈盈。挽着水袖,腰肢已明显得不再俊俏了。一念白,一云手,一卧鱼。《乌盆记》里:“好一次之身落大海要相逢,除非梦里阳台……”曲调悠扬,而她的声音里更是包含着岁月愁苦。
曲后,天色已暗。出于好奇,问了些她的过往经历。她都是笑着的,时有哽咽。她告诉我,她不容易,只身走过;她也容易,不过是坚持了多一些。
临别时,她说她很谢谢我的驻足与倾听,让她更有信心去唱起,去拾起初心。或许情能互通吧,她在十岁初春,二十岁仲春,三十岁暮春,四十岁春余时,都在为此消耗年华。但就是这份坚持让我更有信心去生活,温暖着我去成长。
春余的暖,大概是恰到好处的,相逢后忆起仍有余温的吧!她的坚持,才是让人真正动容的春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