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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去

发表时间:2021-06-26 08:35:52  

夜深了,明月高悬,星光黯淡。

影在床上辗转反侧,久久不能入睡,思考着那远比现实世界更加丰饶的欲望空间,是城市烟火化成的美丽人儿在向他挥手,召他前去。他终于还是决定离开村子。他点燃一支所剩不多的蜡烛,开始写一封信。他有很多东西要写,但此刻却毫无头绪,宛如山间的洪水被突然形成的堰塞湖阻挡。

夜风低吟,烛光摇曳,邻家的狗也停止吠叫,整个村子似乎只有影用力写字的声音。好像他写了很久很久,他明明走过了一条漫漫长路,而墙钟上的时针只是吝啬地向前迈了一小步。他把那如荷马史诗般的宏伟长卷铺展在月光凝成的霜台上,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,好像卸下了重负,吐出了百转愁肠。

然后,他打开房门,走向门前杂草萋萋的阴暗长廊,他想走的快一些,但始终无法提起步子。仿佛眼前的这条长廊是奇幻故事里通往大海中心的幻径。前方并非漆黑无比,城市霓虹灯的五光十色亦可照亮全身,他想。他向后瞥了一眼,那座古老而破旧的村舍隐没在过往的陈风中。再见,儿时的容身之处。他消失在了撒满月光粉尘的村路尽头。

而此时,我正从噩梦中惊醒,还在庆幸着梦境的虚幻。我看到影的房间还闪着亮光,便前去一看究竟,但未等到达房间,就已知道发生了什么。我踏在影的房门的高高的门槛上,这时烛火正熄。月光变得更加明晃,我拨开沉重的月光尘雾,找到了他留下的唯一凭证——一封信。我拿起信,信上是一首长诗,我从未读过如此长的诗。

来不及找到光线明亮的地方,我就站在原地,仿佛那诗是用声音写就,仿佛我正站在正午明亮的阳光下。我轻声地颂读这首长诗,这是我们俩的历史,连最琐碎的细节也无一遗漏。我痴迷其中,走进了一条回溯的时光隧道,沿途的风景向我联褊袭来,心灵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风洞。此时微风正起,风中充盈着过往的群声嘁喳和屋外草丛的呢喃,以及无法派遣的怀念来临之前的失望叹息。

在冷清的月光下,我意识到自己的心灵承载不起这么多往事的重负,在不知不觉中敞开了内心所有最隐秘的甬道。眼中恍然闪过世间万物,仿佛将一首飞逝的长诗撕成碎片向着遗忘之乡抛洒。

直到公鸡叫破了黎明前那薄如蝉翼的夜幕,我才清醒过来,望着眼前这条无穷无尽的长廊怅然如失。影已经离开了这里。他进入了一个充满人世喧嚣的地方,开始了他的或许是幸福的流浪,从此再无音讯。

但可以肯定,他就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,不是这个城,就是那个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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