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心头顶的横柱，要坍塌了!”我抱起摔在火场中的老奶奶，听见队友在身后叫道。
抬头看了看摇摇欲坠的横梁，我把老奶奶送出火场，又赶快跑回那个横梁所在的屋子，我看到里面好像还有人影。
“小心!”跟在我身后的队友突然大喊，“轰”的一声巨响，横梁坍塌下来，激荡起层层灰尘，那时我正站在横梁正下方。我眼前猛地一黑，一阵恍惚，视野忽又明亮了起来，我低下头，掸了掸消防服上的灰，身后队友震惊和恐惧的眼光，在火中忽明忽暗，我不禁一阵后怕，刚刚离死亡竟然那么近。
或许是他们被吓着了。我冲身后年轻的小伙子笑笑，挥挥手示意我还好，跨过坍塌后的废墟，我招手继续冲入火场救人。
之后，我和队友互相协作，救出了一个又一个生命，我的内心无比自豪，却疑惑队友为什么仍是一副吓愣的模样，从我手中接过生还者时手竟还在发抖。也许真是吓着了，毕竟是生死之间的事儿。
三个小时后，楼中的大火被灭了大半，我们也几乎救出了所有的人，在楼道废墟中巡视时，我突然听到了微弱的哭泣声在燃烧和水声中夹杂着，若隐若现。
“你们听，有哭声。”我停下脚步，仔细辨别方位。
“在那边!是从墙体废墟里发出来的!”队长指了指斜前方，倒下的土墙，我不等他指挥，就急忙冲过去，爬在上面听，听到了小女孩的抽泣声。
“在这底下!”我挖开一块又一块砖，队友也过来帮助，血液顺着指尖滴下，渗入砖缝中，如跳动的火焰般鲜红。
“小朋友别怕，我们马上就你出去!”
“呜……谢谢……谢谢叔叔，我怕……”略有颤抖的童声传来。
“我一定救你出去!”咬了咬牙，我不顾手上的疼痛，稳住快要倒下的身躯，看看队友熟悉的脸，心底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：我是消防战士，我要跟死神对抗，我要救人!
刨开一块块砖，一道缝隙豁然露出，我们终于挖开了一个缺口，我看见小女孩抱着膝盖在墙角倒塌后形成的三角形空档中瑟瑟发抖。
“别怕，我们来救你了!”
听到我的声音，女孩猛的抬头对上我的眼睛，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转而被震惊取代，又变成了恐惧。
我没去在意，招呼大家帮忙扩大缺口，把小女孩从残骸中抱出来，背起她，扭头安慰她时却注意到了她奇怪的神情，她好像极力忍耐着什么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。
背着她到了门口，我刚想继续走出去，送她上救护车，却被队长叫住。
“回去吧，别再跟了。”微微变调的声音传来，队长走上前接过小女孩，后退了两步，摘下头盔，沾满灰烬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洗刷出两条印记。
接着，所有队员也跟队长站到一起，齐齐摘下头盔，眼中都闪烁着泪光。
“你们这是……”我伸出手，却突然发现，我的右手已经烂了。
一瞬间，一些片段击中我的脑海。其实，早在横梁塌下时，我就该死了，只是救人的执念，让我忘记了这个事实。我自嘲的笑了笑，放下抬起在半空中烂掉的手，一步步，又退回了火场中。只是随着我的步伐，我的身体开始化成碎片，伴着大火后残余的烟雾一同升入空中。
“谢谢。”队长站得笔直，用极标准的姿势敬了军礼，其他队员依次。
我的嘴角不住的上扬，眼睛干涩的几乎要落泪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抬起左手，回敬军礼后，仅剩的碎片彻底消失。
我在地狱守望光明，超越生死，遥望彼岸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