淡青色的飞虫飘落在尚未完工的稿纸上,构成一个短暂的顿号。随之而来的,还有起伏的蝉鸣与经过太阳曝晒的土地孕育的青草味儿……每年春分过后,这一切总是如约而至。
若是放在盛夏时节,这一切定会叫我烦躁起来,因为与之相联的所有记忆,都是蚊蝇在耳边一次次重演的“多普勒效应”、烈日无情的炙烤、连同各式大考的压力。只有经历凛冬的萧瑟,才会又想起其中被遗忘的美好。于是这只偶入窗来的虫,霎时间,竟成了阔别已久的老友,携着满腔的激情与热血,驱走了盘踞已久的萧瑟。再回想起夏的不快与冬的期盼,一切又是那样可笑了。
不过,谁又知道未来的我是否又会感念冬日的静好,抗拒夏日的燥热呢?
这或许是造物主对我们开的一个无情的玩笑吧,让我们在本应享受汗水的日子里怀念炉火的温馨;在本该静下心来沉淀的日子里又追忆青草的芳香。我们总是假定此刻想要的正是未来所追求的,等得到了那一切,又回过头来惋惜过去的种种。我们习惯于追求未得到的事物而忽略了已拥有的种种。在一切变化着的追求背后,不变的永远是当下切实拥有的所有。若是沉溺在无止境的幻想中而忽略了当下拥有的美好,那么这种期待与回望交织成的痛苦真不知会持续到何时呢!
可话又说回来,虫一次次重现,四季一次次轮回,而我们,又一次次沉溺于对过往的追忆,乐此不疲。既然“只有失去,才会懂得珍惜”的老话早已人人皆知,我们为何还会叹惋呢?大概是人们从不曾料想自己会失去什么吧。正如身陷宦海的韩愈不曾料想会失去情同手足的十二郎;环游世界的三毛不曾料想会失去心爱的荷西,我们又怎会感受到早已习以为常的事物离去时的痛楚呢。这样想来,生活给予我们的美好从不曾缺席,我们不过兀自作茧罢了,将自己缚在种种无果的期待中。若是将身边的每样事物都当作快失去时珍惜,那么不论何种变故,我们自能从容应对了。
窗外的虫携着整个夏季向我奔赴而来。而我要做的,便是以最饱满的热情迎接它的到来。